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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茶男人

特大字】 【大字】 【中字】 【小字

奶茶男人

(一)

在《城市咖啡屋》里,那盏昏黄的奶色灯光下,斌斌为我点了一杯加了蜜汁的咖啡奶茶,当我用小勺试图去拨动那杯内的圣水时,我轻轻地擡了一擡头,发现了他异样而专注的目光,一直静静地停留在我的纤纤细手上。于是,我放缓了拨动的手,让心跳的感觉在欲念中持久升腾,就在我脸泛桃红的瞬间,斌斌突然叫了我一声:姐!

一阵电波的射动,奶茶的勺滑进了圣水里,激起波波涟漪,一时飞溅出来,沾满了我的手背,有一点痒心的疼痛。

“姐!:”斌斌又叫了一声。

震颤中,我闭起了自己的双眼,紧紧地,不再透出一丝瞳孔的光亮来。此时,我的眼前来来回回晃动的是男人昨天在电话里,对我一连二十声拖长了音调的“姐”的狂唿烂喊,以及那时那刻的我被麻醉枪抢劫了般的心灵憾动。

那时那刻,午夜的钟声已经停摆,斌斌的声音带着一种跨越时空的诱惑,落在我的耳膜中。初冬,夜南京岑寂的空洞里,斌斌的声音带着一种蛊惑的放纵,使我全身不由自主地颤动起来。人到中年,这种荒废了的蚁虫般的肉身咀嚼,在经年的冰封中忽地裂开一道强缝来,潜伏进我的平肌里,给我带来一阵惊艳的疼痛。

我是一条码字的牛,在我所有用来愉悦人们眼球的文字中,从来没有出现过“奶茶”这个中性词。在时尚的“奶茶”时代,我将“奶茶”定性为中性词,因为实再是找不到更加贴切的比喻了。在潜意识中,我一直拒绝“奶茶”。

记得两年前,我和四位中学女同学去《城市咖啡屋》品茗香茶,大家异口同声地点了可口奶茶。其实,在那个瞬间,我就本能地拒绝那种东西了。“奶茶”上来的时候,我押了一小口,轻呡着在口中把玩回味,久久过后,除了感觉一种浓浓的蜜汁的味道外,唯一的感觉便是淡淡的奶香味了。

我是一个不大喜欢奶香的女人,心理上对奶味有一种潜在的抗拒。然而,眼前这个为我竭力营造一份浓重奶香味的男人,在紧随的震慑灵性的空切唿唤中,将我整个地置放在奶味里。心性源于多了斌斌这个男性宿主,我便不可思议地融身在充满奶香的大染缸里。

“姐!”斌斌继续叫了一声。

在这样一个凄冷的清夜,叶片飘逸地洒落在城市的尘土中,小勺和着落地的碎片,心甘情愿地沈浸在奶茶的最底层,任心游荡在圣水的四周。然而不久,我就看见一行清泪,从我的眼眶中徐徐落下,和着奶香,和着肉身的颤动,和着灵魂的拼夺,融入圣水中。

斌斌绕过清泪,绕过奶香,绕过圣水,一路张扬过来,用他的激情缠绕着我,最终使我疼痛得再也无法躲开。在这个温馨的溢满了奶茶的芬芳季候里,我悸动的心被这个竭力为我营造奶香味的男人含化了。

离开《城市咖啡屋》的时候,我惊愕地发现,奶香持续地弥漫在我的肉身里,挥之不去。我知道,那是斌斌潜在的体香,和着奶茶永久的芳香,停留在我的体内。

(二)

斌斌二十九岁,生在南京,长在南京,武汉是他的第二故乡。

童年的斌斌性格很内向,上小学的时候,每个周三的下午放学早,同学们都三三两两地出门玩去了,孤独的斌斌总是一个人回到家,关起门来看书。在那个时候,斌斌喜欢上了美国华尔街上的一些优秀交易高手,并迷恋上了国际金融投资行业。斌斌的偶像是一九九七—九八年发动亚洲金融风暴的量子基金掌门人乔治索罗斯。

斌斌从事的是职业期货交易,专司大豆、小麦的远、近期交割,他的公司设在武汉,其旗下的迈肯劳顿期货公司拥有注册资金五百万。斌斌所在的南京分公司长期处于无人执掌的空巢状态,斌斌理所当然的留在了南京。

年轻的时候,斌斌在一家拍卖公司做过职员,公司里所有的工作人员均是官方委派的,欺生已经成为一种司空见惯的官场行为。那时斌斌刚从南京东南大学的计算机信息管理专业毕业,新人初来乍到,自然给整得不清。

在这种经历官场压抑的郁闷生活状态下,斌斌有了意识的自醒,他决定用自己的知识做交易,毅然辞去了公职。岁岁年年,斌斌渐渐磨砺成了生意场上一块锐利的钢板铜材。交易时,斌斌形容自己是金戈铁马,面无表情,眼露凶光。在这样一种生活状态的纠结与沈浮中,斌斌沉重地努力着,不断持续地扩大着成功和希望的界面,日日期待着自己的梦想成真。这种疯狂专营的代价,最终使他失去了自己心爱的女友。

当女友终于穿上婚纱成为别人的新娘,斌斌就一直独守着自己的空巢。白天,他是生意场上的一条狼;夜晚,摇身一变就成了鼠标上的一条羊。

斌斌的空虚无法排解,只有鼠标的移动才能卸去他沉重的伪装。斌斌天天上网,漫无边际中,斌斌遇到了我。

在网络上,我不轻信缘。我是码字的牛,我只是一个习惯抽空别人心性的魔,而斌斌有空间让我成为魔。

(三)

我喜欢这样一种鬼魅的季节,有一种冷暖相知的风在潜潜地流动,伴随着一种柔丝般的氤氲雨气,在我的心性中缓慢地弥散开来。

在成魔的行程中,我打开了欲望的魔盒,我的奶茶男人如秋风潜入夜,在我的心里心外来来往往,云游徘徊,带着深秋老南京树影的摇曳与婆娑。

思念是什么,来来往往中我说。思念是一种期待,一种希望,一种等候,是雨后的彩虹;斌斌说。

爱是什么,潮起潮落中我说。爱是一种包容,一种持续,一种扶持,是鱼和水的融洽;斌斌说。

情是什么,缘生缘死中我说。情是一种缠绵,一种抚慰,一种温存,是心与心的愉悦;斌斌说。

欲是什么,心生心死中我说。欲是一种发泄,一种占有,一种得到,是火山般的激情;斌斌说。

那么,一定是有思念,才会有爱;有爱才会有情;有情才会有欲。我说。 斌斌入了我的套,斌斌不知道我要证实什么。我看见斌斌笑了起来,露出了一口近似奶色的白齿。在那排洁净的玉齿间,我想象着斌斌的那些女人们,是如何如蚁成群般地狂舔着他的牙床,他的牙肉,连同他的那些已经开始迂腐的牙垢。在那些我看不懂的女人们里,我睁大了一双迷蒙的眼,象看雾,更象看袅袅的青烟。

在没有了处女情结的女友肉身激情的抚摩中,斌斌的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兽。在人兽的角色变换中,斌斌的一半是人,一半是兽。当女友离开了他之后,空巢中斌斌面对其他的女人,便是一个完整的兽身了。

48是斌斌曾经的女人,在一家医院做医生。女人四十八岁了,为了便于记忆,斌斌叫她48。48是斌斌那种纯粹为了满足疯狂肉欲的性伴侣,他们的幽会地点每次都在《世纪大酒店》那个代号为048的房间里。斌斌无数次地对我说起过48和他的七夜激情。

在避开了所有尘世喧嚣的甯馨中,48会温存地褪去斌斌的外套,给他养心的耳鬓厮磨。在斌斌和她的肉身互相嵌入的刹那间,48会疯狂到及至地咬破他的双肩,抓破他的裸身,与此同时,在伴随着48杂草丛生的地方泛滥的洪水成灾,蚁样的快感穿透了他的全身。斌斌喜欢这样的感觉,鸾凤颠倒中,48会摩挲着自己风华不再的干乳,闭着双眼浪唿:我的今生,我的好弟弟。

斌斌和48的年龄相差了十九岁,我无数次地想过,在这种非爱的肉欲激情里,斌斌的感觉会是怎样的一种触目惊心。一个年近五十的老女人,会有什么样的自信,促使她静躺在一个二十九岁男人的胸肌里,恣意而又煽情。

七夜激情,也许给女人留下的是一生的回忆;七夜,也许是永远的玉宇澄清;七夜,也许是昨夜的良辰美景。在这种经过了物化的肉欲翻滚里,我无法判定,到底有多少真情来源于心性。

在医学那个人等层次的规范中,我的眼里看到的只是一个被情欲燃烧的女人,而不再是一个素面朝天的医生。人伦的颠覆与错位中,理性与非理性,生理与非生理已经没有了醒目的界定;而我的奶茶男人,只是重复着他的意淫人生。 (四)

在《城市咖啡屋》斌斌为我持续营造的氤氲气氛中,那天,我意外地看到了斌斌的一夜情女人。

那个女人离我很近,独自坐在那个灯光迷离的角落里,女人的脸上抹了一层厚实的粉质玉兰油面霜,在灯光柔逦的摩挲中,显得亮丽而光鲜。女人不时斜斜地瞟过眼来,有一种冷傲的酷容,令我不寒而粟。她的嘴里叼着一支劣质烟,散淡的目光中游离着一丝翼动的煽情。

女人三十九岁,青春在不断变换的男人的丛影中度过。斌斌的视线无数次地投向她,女人却没有反应。女人遇到的男人很多,在刷新钞票的过程中,女人对于自己曾经点击过的男人,已经意识模煳了。在女人不变的人生字典里,只有简单的六个字:女人、男人、码钱。

当斌斌将视线从女人身上收回的时候,我看见一团火同时从他的眼锋里收敛起来,欲与非欲的瞬间,我看到斌斌在人与兽之间所作的短暂停留与徘徊。 我曾经在自己的意念中无数次地想象过,斌斌和他的一夜情女人,在《世纪大酒店》那张奶黄色床垫上所产生的激情飞越和欲望迸裂。在女人充分展示自己美丽胴体的那个全部过程中,我不能肯定是欲与性,还是性与欲在起主导和关键作用。当我想象着女人的时候,一种意淫的快感迅速通遍了我的全身。

我不知道,在那张绵情的床垫上,女人的欲望是如何被斌斌水性的柔情升腾和唤醒的;而女人那尚未褪尽春华秋实的夏日最后一抹惊艳,又是如何被斌斌磁性的刚情融化和瓦解的。

女人是冬虫夏草,滋养着男人心性和体内的血。在斌斌年轻的血液里,淤积的情欲始终在女人平滑的胴体上循环放松。我的意念中经常闪过这样的字眼:思念、情、爱、欲。这些斌斌曾经的话语,象一具僵尸,遮蔽在我的帘前。在斌斌散发着兽性光芒的躯体辉煌里,我唯一读懂的是“欲”,而“思念、情、爱”只是为了顺利抵达“欲”境界的一种理性的完美铺垫。

十年前,我对于一个二十岁的处女嫁给一个离过婚的男人,会有很多的不解;十年后,我和一个有着无数个女人的男人比肩接踵在咖啡馆里相拥,没有一点异样的感觉。我甚至有一种偷窥和意淫的快乐。在散发着浓郁芬芳的奶香之气里,我的视线不断地在斌斌和他的一夜情女人之间跳跃徘徊,带着心性的假面具,看他们的同时,也在看我自己。

恍惚中,我发现在“奶茶”这个中性词里,男人和女人的所谓概念已经混淆不清,透过人性的外衣,一种经过蒸腾喧嚣的兽欲,不仅在斌斌和他的一夜情女人之间溢满,同时也在我的体内急剧膨胀。

在斌斌的奶茶芳菲中,我渐渐地感觉到自己的暧昧之气里,有一种浓郁的奶香。

(五)

我和斌斌的初夜是在《世纪大酒店》那间代号为048的房间发生并完成的,这里也是斌斌和48,与他的一夜情女人疯狂施爱的地方。

斌斌穿着一袭湛蓝色的睡衣,煽情地躺在那张留有48和一夜情女人体味的超大床上,用那种夸张到及至的动作等待着我。我犹豫地走进斌斌展开的蓝色睡衣里,斌斌一把搂过我,令我在瞬间窒息晕倒。

我的前脚刚远离三十,后脚正踏在四十的生命边缘,在我这样一种已经失去了女人继续装嫩资本的年龄里,和一个二十九岁的小毛孩,在肉身中翻滚着自己的恣意,轻易点燃兽性的欲火,放纵挥霍欲望的激情。源于心性的善根,自始至终都不被我自身所理解。在这种弥漫着斌斌特有的奶香味的奇情男人的咀嚼中,我已经被斌斌肉体的暗香彻底物化了。

我一直只和有感觉的人做爱,对于斌斌我不能说爱,也许只是感觉到他的坏。

女人在潜意识中,或许也在渴望自己的坏。当斌斌用含化的唇一层层褪去我的外衣,我就有了一种堕落的感觉。我看到斌斌空洞里长驻的欲望之火,在我疼痛的欲火中无限扩大,升涨,蔓延。在斌斌年轻的肌肤中,我瓦解着自己青春的最后一滴血,在那张留有48和一夜情女人浓重体味的超大双人床上,我如夏日最后一朵玫瑰,开放着凋谢前的璀璨和惊艳。

斌斌是一个惯于调色调情的圣手,在他手腕的细腻触摸中,我的每一寸肌肤都有了一种酥心的感觉。他的唇不断地吻过我那些即将衰老的没有水色的肤面,吻过我的已经不再青葱丰腴的乳尖,吻过我的日渐稀疏的枯萎的腹地。我发现自己已经不能拒绝,在斌斌的圣物穿透我肉身的那个刹那,我的灵魂和躯体一起死去,如果天地在这时消亡,我愿意和天地同时化为灰烬。

我在自己的坠落中徘徊,048的空间里有了我过往的曾经。我不知道自己是斌斌的第N个女人,048客房里还有多少个女人会延续与斌斌的性爱游戏。斌斌说过:所有的女人都是我的过眼烟云。斌斌知道停留在048客房里的女人不是为了爱,男人和女人,有时只是为了一种纯粹物种上的激情与碰撞。

我不能肯定,自己是否也是源于一种强烈的欲念,在经久不散的奶味中,我从斌斌疲软的睡衣上翻过身来,看到裸露的我的肉身。我最终发现,心甘情愿的我已经沈湎在斌斌为我营造的奶香气味中,在欲望的毒日里,我和斌斌同时成为抽空对方心性的魔。

(六)

斌斌坚持让我做他的一夜情女人。一夜情之后,斌斌不愿意再离开我。

我一直只和有感觉的男人做爱,非感觉的做爱在我看来和奸鸡没有本质上的区别。当斌斌用他那抽空我魂魄的鬼魅之声叫出那声“姐”,我就有了一种将他掠为己有的强烈欲望。有时我想,48和他的一夜情女人,或许也是因为那声 “姐”,最终将自己的裸身平静地安放在了斌斌的面前,一任斌斌野性的触摸。 在斌斌的圣物渗透我的裸身之前,我曾经也长久地拒绝过自己,不要轻易落进他蓝色背景的胸怀。我甚至无数次地想象过,斌斌会不会在那张奶茶色床垫的周围,镶上一个致命的摄像头,用来作为对我的威胁和挽留。

我是一个倾向于保守的女人,从小到大,我一直在自己的界内行走,从来不习惯在界外停留。胆小如鼠的我,总是在每一个黑夜来临之前,静静地回到自己的家,在母亲的宠爱中和灯光相守。当岁月终于将我的青丝毫不留情地带走,我才发现,和一个男人厮守的日子,似乎对我欲望的满足远远不够。

潜意识中,我在等待着某一天,有一个男人在一个风清夜朗的午夜爱上我,随妖风舞的日子里,我们在欲望的烈焰中燃烧自己,化为灰烬后又借尸还魂,重新戴着人的面具混迹于人群中,过着那种狮身人面的日子。

直到斌斌的出现,直到《城市咖啡屋》的奶茶熏沫了我,直到《国际大酒店》那种氤氲的气流紧裹住我,我才最终感觉到,一个女人和她的灵魂所做的挣扎是多么的脆弱。

斌斌的体味很淡,有一种催眠的暗香。在他蓝色的睡衣里,我闻到一袭浓郁的男人的汗香。在他坚挺的圣物上,我看到了一种生命在非正常状态下的疯狂与顽强。我轻轻地握住它,象捧一个可视的生命之物,那生命中不断地有清溪流泄出来,晶莹剔透,纯净如玉。

我喜欢这种流动的生命,有一种盘古开天地的处女情缘。斌斌将清澈的圣水摩挲滩涂在我的肌肤上,最后在那个期待已久的张口处停留了下来,张口翕动着,持续开放地张扬着,当张口终于如禽兽般吸纳包裹住那个圣物,我看到了自己无可就药的已经堕落的灵魂,和着青丝不再的岁月一同溅出血的迸裂。

在持续不断的我的物化的过程中,瞬间的激情过后,我疲惫地收缩起自己的张口,这时的我,已经蜕变为一条兽,我的上半身是兽的思想,下半身是兽的过程。

而我,已不再是我。

(七)

我是在和斌斌有了七夜情之后,意外地看到那个紧悬在紫色窗帘上的摄像头的,当我仰面朝窗的时候,一个黑洞洞的小圆井直射过来,将床垫上的一切掠夺了个底朝天。

我的眼前忽然飘摇地晃过48和斌斌的一夜情女人。那个48已经远离了盛夏南京的欲望之火,在完整地保留了七夜情的完美记忆之后,携家带口到了古城苏州。而斌斌的一夜情女人,也只是扔下了一夜的芬芳停留,就再也找不到肉欲的出口。

我从来没有问过斌斌,48和一夜情女人离开他的真正理由。按照斌斌的逻辑,他的500万资产不需要我对他产生任何怀疑的念头。只要我轻轻点个头,斌斌可以天天为我在《城市咖啡屋》斟满奶茶,为我在《国际大酒店》营造爱欲的激情与翻滚。然而,我发现自己还是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失措,我的伪装也同时给我的裸身镶入了疼痛的颤抖。

“姐,怎么了。”斌斌分明已经感觉到了我肌肤的变色。

“斌斌,我一无所有。”我的声音在沙哑。

“我是否希望过你什么?”斌斌蛊惑的声音。

“如果你愿意,我是你的今生。”我感到自己的灵魂在浪笑,乳尖也开始疲软褪色,有一种苍凉的败落。

我确实一无所有,除了把今生给付斌斌,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拿出什么。在摄像头的监控下,我唯一能够付出的也是自己的肉身。

“斌斌。”我空洞的叫了一声,为了证实自己的存在。

“姐。”斌斌在回音的同时,翻过我冰冷的身子,将我紧紧地搂住,唇在我的乳晕上含吻轻点,最后将圣物重新送入那个狂潮的张口。

“你是我的今生。”斌斌说。

“今生的你和我。”我听到自己流泪的声音。我的心性已经被摄像头完全抽空吸尽,除了一个无形的绳套,我什么都不再看到。我知道,在未来无限的日子里,我只能在斌斌蓝色背景下的肉身里隐藏,不断地在他的手心翻滚,在他的手背挣扎。

我爱自己的名誉胜于一切。我的父母在南京,我的家在南京,我生在南京长在南京;我的开始在南京,我的终结也注定在南京。

我的目光在紫色窗帘上滑翔着,最后落在自己的中指上;中指上套着一枚20克拉的钻戒,很大很有分量。我想起了和斌斌的初夜,斌斌从蓝色背景中取出钻戒,含情地说:“姐,给你,我今夜的新娘。”

我是女人,有女人的善,也有女人的恶,我希望自己是女人中的精品,无论是善还是恶。我的善根是我的善,而斌斌是我恶的根源。

(八)

我始终想象不出,48是带着怎样一种绝望远离南京秋天的梧桐、远离斌斌奶味的芬芳、远离《国际大酒店》048房间那个蓝色背景的天堂的。我甚至想象不出她逃离时的恐惧万状和凄然惨淡。

一个女人,离开她熟悉的生活环境,离开她精心营造的家的天下,离开她万般想念的人群,到一个也许是完全陌生的地方去,重新开始人生的艰辛打拼,逃离的过程中,她的疼痛或许只能倚靠心性作为肩膀。她的无奈远比斌斌的一夜情女人多。一夜情女人毕竟是风月场上的浪女,摄像头不会对她形成任何伤害,即或是伤害也习以为常了。

在48的准道德中,逃离是远离斌斌无形绳套的唯一出口。医生的职业道德,职业环境,职业观念,是48选择离开的最终理由。一个人的疼痛不是痛,一家人的疼痛才是痛,透过048房那个圆柱形摄像头镜孔,我看到了一个女人在欲望未尽时的仓皇和无奈罢手。

我没有选择逃离,逃离需要勇气,需要底气,需要心性,在我还没有积聚到所有的条件作为武器之前,逃离远远不是我的个性。虽然从此我知道,我只能作为斌斌的今生停留在他魔鬼的芳菲之躯中,并在每一个有他的日子里,与他自黑夜相守到黎明,完成我从人到兽,再从兽到人的缓慢而持久的回复过程中。 在自甘沈沦的日子里,我开始成为斌斌豢养的一条困兽。我辞去了在超市一个月辛辛苦苦只有五百元工资的工作,告别了那些伴随了我无数个寂寞四季的货物架。白天,在紫色窗帘的摇曳中,静心地固守在阳台上写小说;夜晚,在奶味飘逸的床垫上,激情地喧嚣在超大床上任凭斌斌的触摸。我的陌生的灵魂已经不是我,我的熟悉的肉身也不再是我,我在自己的界外,看斌斌和另一个我。 我是女人,这是我唯一的知觉。我一直在寻找一个适合我从事写作的环境,斌斌可以给我,048房间给了我无尽的想象空间和灵魂憩息的场所。

我一直梦想有一台自己的电脑,我已经厌烦了手写的野蛮操作。我在一家企业做了老总多年的文秘,那家的生意和老总的脸一样没有丝毫的英气,每次为他起草报告和讲话稿,都是手工进行,连中指也起了老茧,直到今天都让我拿笔就怕。企业倒闭后,我发誓不再为人捉笔。到了超市后,没想到我又成为一头只会干活的驴,上货、下货、补货、抹货架,想要一台电脑除非我变身为一头驴。 在048房间里,斌斌为我配置了一台装备齐全的电脑,我开始学会在上面码字,码思想,码人性。

你是一个用思想写作的女人,斌斌说。

斌斌喜欢看我写作时的状态,有时他会出其不意地在我的身后动作起来,用圣物顶住我的腰,再缓慢地移到我的前胸,最后停留在我的唇边,轻柔地摩挲着,让我感觉圣水中流出的那一丝清丽的甘甜,在口中持久地游荡,巡回,飘摇。 有时,我会奇怪地把自己看成斌斌交割时的期货,或者大豆,或者小麦,在我把自己完整地交付给斌斌的过程中,我是一个远期的货物,我不能肯定,斌斌有一天终会把我抵出。

(九)

048客房是斌斌在南京的长期包房,一天二百元的房价令我瞠目结舌。 我是斌斌床上的玩偶,我的一切都在跟着斌斌的感觉走。直到今天,我也不能肯定,潜意识中是否受那个圆形摄像头镜孔的左右,同时任其成为支配我行动的精神枷锁。

已经是南方的冬季了,不断地有冷风在街面上窜动徘徊,飘零的梧桐叶片在空中来回地翻飞,游曳着最后砸向地面。在我倍感寂寞的时候,斌斌会带上我去他的期货公司。在期货公司,我看到了斌斌在交易场中的冷静与残酷,丰富和老练。每天下午三点钟是收盘的时间,在进行完专业讲解当日行情之后,斌斌会显现柔情的一面,开上他的奔驰320小车,带上我去《城市咖啡屋》品茗奶茶。 我喜欢《城市咖啡屋》那种经久不散的氤氲气氛,品茗不是目的,我已经逐渐习惯了斌斌奶味的芬芳,在和斌斌厮守的日子里,我有了一种对斌斌的眷恋。 虽然直到今天,我还未曾走进过斌斌的心性世界,而斌斌也很少对我说,有时,我看斌斌的肉身很孰,看他的灵魂却很遥远。我会想象和猜度着他究竟有一个怎样的过往岁月。在猜测的过程中,我经常会无聊地看着中指上的那枚钻戒发呆,二十克拉是我一生都无法读懂的概念。

在斌斌曾经一无所有的记忆里,这枚钻戒是否也是他奋力拼搏的世界。有时,我会在斌斌不在的时候除下它,看它在阳光下刺目的光圈,我知道,斌斌是让我今生拥有它的特殊媒介。

在企业做老总秘书的时候,我曾经无数次地想象过,有一天老总会出其不意地为我带上它,哪怕只有一个克拉。直到企业破产,我也没有得到过老总半个克拉的钻戒。每次到新街口百货公司逛街,靠近金银首饰的柜面,也只是隔着玻璃看里面的世界,那种隔靴瘙痒的尴尬只有自己才会深刻体会。

我是女人,我也爱穿金带银,如果有一个男人愿意给,我想自己不会拒绝。我是一个喜欢沈浸在幻想中的女人,我是双鱼座。占星学家说:双鱼座的人如同水中遨游的鱼儿,悠闲、清爽、浪漫;与人类灵魂的最终处深深相连;特出的直觉能引导人们远离孤独寂寞。。我不知道自己带给斌斌的最终感觉,在斌斌日益深厚的注目中,我看到斌斌很喜欢我的肉身和灵魂的状态。

“姐,你的魔力是我今生的不变。”斌斌说。

我喜欢斌斌和我做爱时的感觉,那种触摸,那种疯狂,那种状态,都是令我这个年龄的女人疯狂的事情。斌斌习惯在清晨温吞的热水中沐浴,每天早晨六点,斌斌会从奶色床垫上托起我,将我轻轻地浮进两米宽的浴池中,用不断点击的吻唤醒我沈睡的欲念。在斌斌的含吻中,我的欲望从睡眠中彻底醒来,我幻想自己化作了一条鱼,浅游萦绕在斌斌的身边。

客厅里,萨克斯音乐飘逸出随性而又浪漫的旋律,朦胧的音乐营造出一种神秘、空灵的色彩,越过真实的世界,带着我的心性飞向梦幻之中。

(十)

我从来没有对斌斌提起过那个关于圆形摄像头镜孔的事。每天,当048房间只剩下我一个人的时候,我会身不由己地走近它,远远近近地环视它。在心理上,我不能最终确定自己是否在意它,毕竟在我靠近它的时候,整个身子还是在超异常的状态下发着抖的。

我甚至不敢拨动它,镜头的外圈材料和紫色帷幕的窗帘色彩极度吻合,常规状态下,你根本察觉不到它的存在。我不知道,这个镜头里面究竟保留了斌斌与多少个风流女人的闲情浪漫,间或又有多少个女人走了又来,来了又走。

斌斌的邮箱我从来没有打开过,虽然斌斌说过:姐,你可以拿走我的一切。斌斌确实给了我一切,除了我还没有触及到他的灵魂之外。我想走进斌斌沈于心性里的那个空灵的界面。

南方的冬季是一个情绪化的季节,冷的时候很冷,暖的时候很热。四季的界线分明使肌肤存在于冷热的汇合交流中,寒冷所造成的疼痛自然也就显得不再那么明显。进入大雪节气后,南京终于有了第一场事实上的雪,我在供暖设备完好的048房间里,有些无聊地看着窗外。窗外是连天的风雪,街面上过路的行人捂紧了自己的脸,所有的人都保持着自己的生活状态。

我忽然想到了自己的童年:冬天,一个小女孩,穿着一双漏出脚趾的破棉鞋,背着一尺花布织成的书包,拿着一堆别人给的铅笔头,在雪地里顶着漫天的风雪艰难地行走。一路走过了童年,一路走过了少年,一路走过了青年。如今人到中年,以为就会这样一路走下去,直到生命的自然终结。既没有生的疼痛,也没有死的渴望,更没有生生死死的无尽纠缠。

不经意间,斌斌一声“姐”的唿喊悄然滑过我震颤的心房,从而带给我无穷无尽的联想。从小到大,我一直是个孤独的女人,这点和斌斌的童年具有惊人的雷同之处。所有童年的渴望,都严密地包裹在自己坚固封闭的心灵深处,即使在炎热的夏天,也不敢轻易拿出来晾晒。

“姐。”斌斌具有魔力的声音最终俘掠了我的整个身心,我在潜意识中徘徊了四十年的欲望瞬间被斌斌点燃。我是女人,在完成人的定义中,我面临的自始至终是去做一个女人。我不能要求自己络守成规,如果有男人愿意给我一生辛苦劳作也带不来的丰厚,我会放弃劳动,在得到中充分享受人性的安逸与快乐。 我喜欢斌斌清晨将我从浴缸中轻轻托出水面的感觉,那是一种飘的欲望,一种梦的释放,一种欲的涅磐。在此起彼伏的爱潮中,本能是兽的终结。

“斌斌,抱紧我。”裸身中,我会含住斌斌的眼,轻轻声地说。

“姐,我在你怀里。”斌斌说。

“不,姐在你心里。”我的意识开始散淡,张口在急速涨潮。

不久,我彻底忘记了紫色窗帘下的那个圆形摄像头镜孔,将潮水泄身到斌斌的唇中,在斌斌的含吻中,我的欲望在狂泻,我不知道我在哪里,也不知道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十一)

我一直想走进斌斌的心性世界,有时,我抑制不住自己的渴望,想知道在斌斌过往的曾经里,有着怎样一个丰富的灵动截面。

直觉告诉我,如果没有那个紫色窗帘上的圆形摄像头镜孔,我会把斌斌看成一个单纯的物种,会相信他奶味的芬芳,相信他的一切,甚至相信他的爱。一个年轻的男人,没有任何理由去长久地保持与一个年龄比他大很多的女人的激情的,除非他真的用上了心。

在摄像头的监控下,我不能肯定斌斌对我的最终感觉,间或是为了排除物种延续的欲望,间或是为了不断填补日益加大的心性的空泛。一个人的时候我会清醒,清醒到有时十分厌恶自己。只有在和斌斌疯狂施爱的时候,我才会将那个疼痛的窗口关闭。

“姐,不要丢下我。”欲望的毒日里,斌斌会不断地说。

“斌斌,姐今生的魂灵。”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违心。

一直以为男人和女人的生殖器是一个肮脏的出口,尽管所有的生命都要从其间破水而入,完成受精、着床、孕育、诞生的使命。在水与水的交合中,生命才得以繁衍延续。

二十四岁那年的夏天,初恋情人执意要和我在清凉宜人的竹床上做爱。在他的那间18平米的单身陋室里,我平身第一次看到了一个成熟男人的性器官。午夜的钟声叮当在两点,我清晰地看到男人的阴茎海绵体在急速地膨胀起来。那个年代,处女对处女本身有一种人格化的保留,除非女人铁了心跟随那个男人,一般情况下,女人是不会随意把自己的第一次给付出去的。

我一直坚守着自己的最后一道防线,当我还没有确定要把自己的终身托付给他的时候,我唯一能够做到的就是拒绝。男人没有勉强我,最后在我的帮助下通过手淫达到了高潮。随着海绵体的迅速疲软,我的初恋也宣告破产。

有时我想,换个年代,我是否会付出,间或给予,纵然不是为了爱。我是一个传统的女人,我有传统观念下女人的一切善和一切恶。当斌斌用蓝色睡衣紧紧裹挟住我的时候,我的罪恶陡从心生。

斌斌喜欢在那个张口恣意舔吻,当一种肉麻的酥心快感通遍我的全身,我会情不自禁地喊:“斌斌,我是你的姐。”

在斌斌狂放的施爱中,我的意识开始模煳,我忘记了肮脏的概念,我的思维停留在本能的人性初始阶段。我知道,我已经不能够去拒绝。

(十二)

自十二月十日期货市场各品种价格震荡走高后,十二的期货市场继续显示出十二月以来的高位盘整态势。

十二日当日一开盘,在大豆出现跌停的带动下,小麦、豆粕、天胶、铜等各品种纷纷出现回调,仅在尾盘时出现较小反弹。这种盘整的态势使得当前投资者面临着选择突破方向的问题,一种是期货价格再创新高,另一种是构筑成短期头部,新一轮下跌随即开始。行家建议近期选择以短期操作为主,等待大方向的进一步明确。

斌斌这段时间有些忙,面临投资者的方向选择,要不断理顺各种复杂关系。多数时候我一个人呆在048客房里,小说已经要收笔了,只剩下一个结尾。很小的时候我就喜欢写,作家的梦一直在心里埋藏了几十年,我最大的成就是七千字的短篇小说《墙里墙外》在《作家》杂志的征文大赛中获得了一等奖,最大的荣誉是在江苏作协成了会员。

我是一个不安分的女人,穷是时候想物质,富的时候要精神。从小到大,我一直希望出人头地,在人丛中,我渴望自己是最耀眼的那颗星。

斌斌很知性,斌斌一直将我放在一个较高的层次上,我想,这不完全取决于斌斌内向的个性。斌斌有一个生动的网名:南蛮的星星。斌斌喜欢上网,他怕我记不住,特意将他的网名和密码贴在了电脑桌上,留给我备用。斌斌说过:姐,你是我在网上最大的赚头。

也许是中篇小说接近完稿吧,在换一口气的间隙,我的心里突然有了一种强烈的欲望,迫切地想打开斌斌的邮箱。在冬日温暖的阳光下,我仿佛一个偷窥者,用斌斌的网名和密码点开了那个属于斌斌的神秘的邮箱。

当鼠标终于定格在“南沙”的标题下,随着轻轻点击打开的一个附件,我看到了一幅精美的画面:一个青春的英气的威武的斌斌耸立在我的眼前。在南沙滩涂的背景下,头戴钢盔、身穿迷彩服的斌斌手握钢枪,一身英气地守在岗哨上。天空上是浮动的白云,一个旧的塔井,远远地竖立着。我不知道斌斌当过兵,扛过枪,守过祖国的南沙群岛。

在南沙守礁的日子里,我不知道斌斌在那个滩涂的背景下,是如何度过一个个青葱岁月的,在那些与蓝天为伍的日子里,是如何充实自己孤独的心性的。 这张照片,成功地帮助我打开了彻底走进斌斌心性世界的桥梁,我的眼前出现了一个丰富多彩的画面,那是由斌斌的特殊经历和另类人生综合起来的历史页面。

(十三)

透过南沙滩涂的背景,我没有闻到奶茶的芬芳,在相继而出的一段记忆性文字里,我看到了斌斌的另类人生。

斌斌所在的礁是南沙最南的一个礁:盛平礁。上礁时,大船只能在礁盘外锚泊,甚至连锚都抛不了,因礁盘外一般水深几百上千米,礁盘边离礁堡有一公里,其间水深只有1米左右,守礁的人员和物质只能由小艇像蚂蚁搬家一样运到礁堡上。

当最后一艘小艇终于离开华盛平礁,将斌斌和守礁者留在茫茫大海中唯一的一个小支点上,斌斌看着战友们离去的背影,使劲挥动着双手,莫名的孤独感陡然袭来,瞬间便占据了他的整个大脑,而泪水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转身处,斌斌远远地看着他们上了大船,自己迅速地上到了楼顶,目送着大船最后消失在蓝色大海的深处。

楼顶在礁的最高处,是用水泥砖垒高达4米左右,面积在100个平方米的基地,基地的上面修建了两层基建面积为50平方米左右的楼房,楼顶上有不同口径的机枪等武器。斌斌置身在楼顶上,有一种苍凉的感觉。大海,斌斌童年无比向往的蓝色世界,今天终于和他融为一体了,然而,却有一种瞬间被海面腥气的风一下子吹翻的感觉。

孤独,强烈的孤独,或许是守礁的日子里最难耐的心性之痛。在无法排解的郁闷里,礁岛上最新的信息来源仅仅通过电视和南沙指挥礁最大的志海礁而来,由于大脑缺乏应有的信息刺激,加上受礁岛活动范围的局限,斌斌和守礁的官兵释放能量的惯用手段就是赶海,退潮时在珊瑚丛中找贝壳,抓鱼。

珊瑚有锐利的触角,会恣意地刮破脚面,每次赶海回来,斌斌和官兵的脚上通常会留下很多流血的伤口。斌斌初次看到这种情形,心里会酸酸的痛,然而,久守的官兵一般都不把这当做一回事儿。他们似乎已经不知道疼痛的感觉,意识和肉身在潜意识中处于麻木的状态,斌斌甚至发现他们还会感到特别的舒服,一种完全试的发泄后的快感。

爱赶海的人,小腿上常会留下很多疤痕,斌斌曾经见到过一个湖南籍士官的小腿,就像石斑鱼一样。在排解郁闷的日子里,一些人喜欢钓鱼,用炸药炸鱼,挖海蚌肉等,还有一些人喜欢做运动,对墙壁做持续的空手拳击,以及俯卧撑和引体向上动作等,再有一些人空对碧蓝的大海歇斯底里地喊叫。

这是一种生存的方式,在特殊背景下特殊人群的一种生存状态。看到斌斌的曾经,看到南沙的滩涂,看到蓝色的大海,我的泪水忍不住流了下来,为斌斌那些守礁日子里的疼痛。

我是一个情绪化的女人,会为一切感动,为一切悲伤,为一切疼痛。我是双鱼座,在所有流泪的日子里,我的哭泣总是有很多理由。回头再望斌斌的时候,我的泪眼中已经停留了更多的爱惜和仰慕。在斌斌潜在的人性中,那永远不为人知的丰富与深刻的一面,真挚而热烈地打动了我,在斌斌蓝色睡衣的拥抱中,真爱的感觉从心头油然升起,我会在每一个夜晚,走进蓝色,走进大海。

(十四)

在斌斌蓝色睡衣的截面上,我开始看到深蓝的海洋,我终于知道斌斌为什么钟情蓝色,喜欢大海的底蕴。在斌斌童年的记忆里,应该有着一个专属于碧蓝色的空间,他理应和任何一个同龄的孩子一样,有一种对蓝色天际的神往。

斌斌,你是姐今生的海。我说。

姐,过往的岁月。斌斌说,眼角同时闪过一缕笑纹。

喜欢你的过去,喜欢你的海。我说。

我是姐的一切。斌斌说完很快将蓝色的睡衣舒展开来,并重新拥紧我羸弱的瘦身。

随着期货市场的风起云涌,斌斌开始调停大豆和小麦的合约,同时增加了主要交易品种上海橡胶的合约。在盘面上,期货的价格是大幅波动的,一会儿快速上涨,一会儿急速下跌。由于是保证金交易,所以具备杠杆效应,风险和利润都大幅度增加。在斌斌的期货世界里,放眼看斌斌,我就感觉斌斌是一个神。 在认识斌斌之前,我不知道期货概念的内涵和外延,按照字面的意思,就是拿没有面世的商品去做交易,谁做得够胆大谁就做得最好。

斌斌遵守严格的交易时间,每天早上九点到中午十一点,下午两点到四点是他的准交易时间。在这个时间段,斌斌是贪婪和恐惧的代名词,稳是思想,准是策略,狠是手段,交易中的时机把握和不停的变换,一次次地将斌斌推向人性的炼狱之中。交易流程后,斌斌往往很累,每每从分公司回到048客房,就有一种灵魂的疼痛与身心的疲惫。

我会在斌斌每一个来临的瞬间,为斌斌打开房间的门,然后将他的头轻轻地拥入我的怀中,摩挲在我尚未干瘪的双乳间,以怜惜的眼光看向他,给他温暖的感觉。

每当此时,斌斌会疯狂地掀开我贴身的内衣,甩掉胸罩,奋力地撕咬我的乳头,在红色的乳晕下,留下斑斑的牙痕。

不好。疼痛的时候我会叫。

叫的同时,斌斌会一下子把我从门头边扔上床,如狼饿虎般地撕开我的内裤,将他膨胀的圣物顶进那个嚣张的张口。

在持续的爱欲翻滚里,斌斌和我不知道疲倦,任这种物性的烈焰燃烧敦化自己。我是一个四十岁的女人,饥饿存在于我的每一根静脉里,我的灵魂和我的肉身同时需要男人血性的滋养,每天,我静守在048客房里,等待给我滋养的奶茶男人。

(十五)

我是一个自恋的女人,我在乎自己的每一点感受。对于男人,我有更多的困惑,更多的惊恐,更多的麻木。站在女人的视角,我看不清男人的真实面孔。从小到大,父亲告诉我,要好好读书,要上大学。从丫到姑,母亲告诉我,要好好疼老公,要怜爱孩子。传统观念灌输我,对于男人,要纵容,要放手,要远望。 我一直没有机会去看清或者读懂一个男人,我没有听从母亲的教诲。老公是我生命中的一个匆匆过客,走了又来,来了又走。当我确信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东西能够让我感动的时候,我便开始在文字里确定我生存的状态。文字是我唯一可以把握住的东西,行云流水之间,我的梦想,我的意识,我的疼痛,会随着文字一同喧泄流淌,除此之外,我不能确定自己是否应该保持其他的任何生存状态。

对于男人,我有一种非本能的好奇心,和老公共同生活了十年,也隔着心幕看了十年,在他始终紧闭的心房里,我最后丢失了自己,连自己是谁也看不清。在和斌斌朝夕相处的日子里,除了那个圆形摄像头是我一直悬浮着的心思,我对斌斌已经有了一种日益留恋难舍的情愫。

我经常想象着斌斌,在南沙那个无人的岛国里,是如何排解来自心理和生理的双重挤压的。

禅。斌斌给过我一个字。

空灵。我回答。

于是,我回到斌斌的南沙,透过南沙滩涂的背景,解读斌斌曾经的寂寞和孤单。在斌斌那些关于南沙的美丽文字里,频繁地出现一个单性的词:禅。禅是佛家很高的一种境界,在南沙那个相对封闭的岛国,面对大海的空旷,汹涌,博大和深广,斌斌的修炼是否带有一种荼毒生灵的无奈和终极。

斌斌是作为帮工人员前往南沙守礁部队协助工作的,守礁官兵每三个月换一次岗,而协助员要连续职守两个班次,也就是六个月换一次岗。综合补给的换班船会将接班人员分别送到南沙的七个礁上,所谓的礁也就是一种在一般的情况下,于涨潮时没入水中,退潮时才露出水面的珊瑚礁,面积通常在10至上百平方公里不等。

远离了亲人,远离了熟悉的生活环境,远离了女友,上礁堡后,一种形式上的习惯,严密地包裹着对于过往岁月的亲切怀念。斌斌每天中午定时做功,在四目紧闭中,打禅静坐。

涛声依旧中,斌斌一半是人,一半是仙,兽性飘离在斌斌心性的界外,找不到着落的临界点。

(十六)

有时,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会看着斌斌的石斑鱼腿发呆,在那些深浅不一的划纹里,我努力破解着斌斌欲望疼痛的出口。

斌斌的睡姿很特别,不是仰面朝天的那种,也不是卷屈如钩的那种。斌斌喜欢把他长长的臂弯掸在我裸露的双乳上,膝盖顶着我那个行云流水的张口。最初的日子里,我不是非常习惯这个动作,在斌斌恣意的揉捏和摩挲中,我根本无法进入安静的睡眠。

不要理我。在斌斌温存的含化中,我忍不住会喊。

要姐。斌斌不理我,继续他疯狂的捻动。

我看着自己的乳尖渐渐变硬变红,乳晕泛出米粒样的星星点点,我感觉到张口在持续的燥热中如水般汩汩流动,意识的远游中,我紧紧地握住斌斌的圣物,填进那个等待的张口。

迎来送往中,斌斌会在圣水迸射的瞬间,将圣物迅速送入我的唇中,伴随着一阵连动的痉挛,一丝粘稠的液体喷洒在喉底。我找不到自己的感觉,窒息中我会冲进两米宽的浴池,洗去身外的一切。

我一直不能用肮脏间或是下流这样的字眼来形容斌斌,在斌斌所有的性行为的泛滥里,我唯一能够用来解释的词是:心性。

在心性使然的非正常状态下,在南沙,在那个欲望找不到出口的地方,斌斌仅仅依靠禅,就能轻易化解自己疼痛的欲望吗。我不能想象,无法想象,难以想象。

在驻守礁堡的日子里,斌斌赶海时留下的石斑鱼划痕,仅仅略少于那个湖南籍的士官。在禅声依旧里,我看到斌斌的欲望同时在疯长。

南沙无小事,在牵动世人敏感的眼球中,南沙一直是一个带有争议的地方。南沙自古以来就是我国的领土,历史资料也证实了这一点。南沙具有丰富的渔业、矿产和油气资源,许多西方发达国家纷纷投入大量资金,与南沙周边自称拥有南沙主权的国家合作开发油气资源。基于以上因素,南沙自然成为世界普遍关注的焦点,所有贪婪的眼光都聚焦在南沙这个敏感的触角。

在南沙,斌斌度过的并非是一段风平浪静的日子,置身在大海中,也就同时置身于惊险。

(十七)

在南沙,有时是令人提心吊胆的,这主要在于礁堡的周围经常有各种船舶经过,空中不时地有不明国籍的飞机唿啸而过,这些无时不在的危险无形中增添了大海的辽阔和礁堡的单薄。

白天,当某个小黑点首次出现在视野的界定范围内,全体守礁人员仿佛接受到了一个准备战斗的命令,心弦也随之缩紧。伴随着小黑点的滚动渐近,斌斌的心会跟着一点点往上提,在猜测中判断着那个小黑点的性质,以确定其真实意图。如果是远洋货船或者渔船,斌斌那紧绷的弦会立即放松。如果是外国战斗舰或者国外武装渔船,斌斌所担心的一场可能的战斗就会于瞬息间爆发。

在南沙,外国战舰经过时通常离礁堡很远,一般不会对礁堡的安全造成威胁;不过某国的武装渔船却是一个例外。武装渔船的外表和普通渔船一样,但其内拥有轻武器,这些渔船往往是用来搞侦察的,常常令人防不胜防。

在和平年代的人往往感觉不到面临战争的危险,斌斌上礁堡后,虽然也接到过无数次战斗的命令,但是,因为都是在训练或者演习的情况下,一切尽管和真枪实炮一个样,但心理上的感觉就不会和真的战斗来临时相同。

斌斌没有经历过战争。那天午后,当值班员象疯了样地跑来,用变音的声调向礁长汇报:有八条船,快到我们的礁边了!斌斌听后,当即就滚下了床。从窗户朝外望去,八条鱼船正开足马力,尾部拖着长长的浓烟,向礁堡方向急速驶来。

船上某国的国旗清晰可见,八条船分成两列,成“二字型”排开。见此情景,斌斌随礁长迅速跑往房顶,礁长边跑边骂那个值班的:你他妈的个鸟,为什么现在才报告?回头再找你算帐!十秒钟后,所有的守礁人员集中到了房顶最高处。

斌斌在紧张之余,觉得好奇好玩,大半个身子露在外面,礁长一声喝令,斌斌意识到危险,马上缩了回去。

还好,渔船在礁堡边逗留了几圈,又顺原路返航了。一场虚惊之后,斌斌俨然经过战争的人,感觉在和平年代经历这样一种挨得着边的战斗,也是一种眼界大开了。

斌斌是一个不大善于言辞的人,很多时候,会保持沉默;除了做爱的时候会很张狂,多数时间是个安静的小毛孩。自从我入住048客房后,斌斌没有改变他的生活习惯,依然用他的“南蛮的星星”的网名和美眉聊天,不过,聊天的内容已经有变,不会再向那些女人频繁地放电。

有一个你这样的女人,一生就足够了。斌斌说。

姐会慢慢变老,不会给你很多。我说。

我没有期翼过斌斌给我任何形式上的承诺,能够沐浴在斌斌蓝色睡衣的氤氲之气中,我已经感到非常满足,尽管我不能肯定这样的日子会延续多久。

(十八)

我不能肯定自己,在这样一种所谓的高龄,能有多少个夜晚,自己能够持续地重复几次性事并等待数次生理上的高潮。

二十几岁的时候,我不喜欢做爱的感觉,在婚姻十年连续的义务里,我是老公持续不断的性器。在生殖器与生殖器的摩擦绞合中,我没有愉悦,没有快感,没有高潮。每天夜晚,我是一个待宰的牲口,拿自己的性器去频繁地抚慰男人的性器。

相书上说,唇厚的女人性欲强。二十四岁那年,当我从沈睡的性意识中唤醒,曾经无数次地空对镜子,看自己唇的丰厚无边。在淡紫色的唇线中,我唯一能够看到的是肉与肉的自然接触和碰撞,除此之外,我无法看清欲与欲的连动胶合和膨胀。

在六十年代生人的这个特殊历史界限上,我的童年和少年,乃至青年时期所受到的性教育,仅仅来自于九十年代改革开放后,不断翻版刷新的医学生理书籍。在深闺里闭门谢客羞答答地铺展开来,心跳耳热地和自己的每一个具体部位对照,蒙蒙然中,也只有到了洞房花烛之夜,才在自己男人性器的频繁攻破中,最终茅塞顿开。

四十岁前,我没有体验过性事的所谓高潮。在我看来,女人是感性的,女人敏感于一切,同时又感觉于一切,除非这个女人决定把自己的性器当作自己用以营生的手段,否则,正常情况下女人一般不会为了做爱而做爱。纯粹的做爱和奸鸡没有本质上的区别,脱离了爱的概念和内涵之外的一切性,说穿了就是野兽的胶合。

老公是属于那种生猛的男人。一天二十四小时,我喜欢看书,喜欢写作,喜欢累死累活地在家里和单位之间忙忙碌碌,就是不喜欢上床。在夜晚暧昧的灯光下,我惊惧于那种张口内壁来回往返摩擦的疼痛。那种蠕动,那种饱满,那种填充,都是一种心性的折磨。我没有快感,张口的干燥更加剧了这种无奈的感受。 不好,老公。头痛欲裂的我会叫喊。

马上就好,老婆。老公说。

在马上的等待中,我往往要继续坚持一个多小时的疼痛。

我是老公床上的木乃伊,在做爱的时候,我会坚持关闭卧室那盏昏黄的灯。我不希望老公看见自己的花容失色,看见他每天在和一个没有任何感觉的女人鸾凤颠倒是时候,和奸尸根本就没有什么区别。

以为一生就会这样在疼痛中过去,在张口内壁来回往返摩擦的移动中,任凭一个个软的气泡于瞬息间诞生,在形成一个个硬的气泡后又于无望中寂灭。 一直以为,今生只做一个人的新娘,只做一个男人的女人,只在一个男人的津液中停留。我不知道,斌斌的意外出现会打破这种可能一世的平衡。

在斌斌的奶茶芬芳里,我看到了欲望的突起,在那个持续等待的张口里,心与性的高潮在奔腾狂嚣。

(十九)

斌斌是那种相对比较注重生活质量的人,包括性的感受。

我没有对斌斌述说过我的性欲望,以及性要求。在我这个年龄段的女人,性在更多的时候,有时就是本能的代名词。

俗话说,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虽然我没有直接体验过三十如狼的狼性日子,但是,四十如虎的张狂却持续地将我“始终做一个传统中的好女人”的理念推翻。

当所有疼痛的感觉渐去渐远,我无望地发现,自己已经无法有效地遏制自己性欲望的膨胀,在远离老公的日子里,我的肉身始终处在一种持续的燃烧状态中,我知道了干柴的准确概念。

当斌斌带着他奶味的芳菲走近我,我终于蜕去了人性的外衣,任斌斌这把火,瞬间将我的欲火点燃。

我在八岁的时候,就有了性的意识,欲的初醒在紧跟其后的八岁半左右。那时,我喜欢一个人躲在后院的小墙角边,不断地抚弄自己的性器,有时会把一粒蚕豆或者花生米什么的小巧玲珑的东西塞在那个张口里,享受一个人的快感。到了十岁,就不再留恋这种儿童的游戏了,夏天喜欢在一个人栓门沐浴的时候,将阴户抵在床角,在不断的摩擦和痉挛中取得快慰。

那个时候,其实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性,什么是自慰,什么是快感,只是朦胧地感觉到这样做的结果会非常舒服,有一种生理上的彻底放松,在那些孤独的日子里,这种偷偷的一个人的自恋与自慰,帮助我度过了其间的很多个寂寞的年头。

我是班委,是红领巾,是大队长,语文成绩是班上永远的第一名。在成绩和荣誉面前,伴随而来的是深深的罪恶感,我曾经想到过放弃,让性自慰在潜意识中远离。然而不久我就发现,我根本做不到,尽管我有毅力保持自己在班上的权利地位。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有了“也许我是坏女人”的潜意识。

婚后,我曾经担心过,这样的自慰行为是否会破坏和谐的婚姻生活,我甚至反感两个人的形影不离会彻底丧失我独自自慰的机会。

在婚姻里,我确实不知道女人的生理高潮,究竟应该用怎样一个恰当的词语来表示。除了通过偶尔的自慰达到生理的满足外,对于高潮,我只是停留在字面的理解上。

(二十)

性书上说,女人的性高潮相对于男人来说,来得要缓慢些,多数时候会象一壶温吞水,在持续的高温中久久不开,难以抵达那种鼎沸的及至状态。

我不知道,确切些说,除了多年自慰行为给我带来的身心愉悦外,我还真的不知道女人的所谓性高潮,究竟是在怎样一种销魂的悸动中开始并结束的。在很多时候,我只是把在性自慰过程中所产生的一切行为快感,简单粗暴地理解为性的高潮。

小时候,母亲告诉我,女孩子家要自爱自重自尊,所以在有限的视觉范围内,我连母亲的胴体都没有仔仔细细地端详过。冬天和母亲拎着大盆小盆去浴室沐浴,擡眼望到的全是女人的裸身,乜斜着眼角去偷看,最后记忆中留下的也不过是凤毛麟角的片段而已,印象最深的一堆大丰乳和一丛毛草地。

在我自身严密厚实的包裹下,我的欲望一直是隐藏着的。没有人知道我,我也无法知道别人。从我的眼睛里看世界是一片迷朦的雾,一袭昏天的沙。我一路风雨飘摇地走过,在人生的每一个站牌下,走走停停,停停走走。直到遇到我的初恋情人,直到遇到我的老公,直到遇到我的奶茶男人。

斌斌是那种足以煽情到及至的男人,我之所以陷身在斌斌的蓝色睡衣的底蕴里,部分原因也是受制于那声“姐”的蛊惑。在048客房的那张奶茶色床垫上,在属于斌斌和我的那个初夜里,我的第一次性高潮终于在斌斌的奶味芬芳里激情诞生。

姐,你穿什么内裤。斌斌说。

斌斌,我是你姐啊。我说。

斌斌轻含着我的白色乳罩,轻提起我的红色内裤,一点点地移动至床尾,温情地匍匐过来。

痛。我的眼里瞬间闪过老公的面影,记忆中迅速倒流起那种张口被圣物紧密裹挟着的疼痛。

姐,不会疼痛。斌斌说。

本能中,我紧闭双眼,随着斌斌爱抚的不断深入,我的肉身在一阵阵的电流冲击波中逐渐丧失了意识,我开始轻声唿唤“斌斌”。斌斌很快将唇压在我的唇上,在舌的频繁转动中,斌斌的唇和我的唇胶合在一起。在津液流唇中,我的肉身的快感全部聚集在两片大小唇的周围,所有燥热也漫溢出来,我紧紧抱着斌斌光滑的颈项,指尖深陷进斌斌的肌肤里,最后在一声声疯狂的“斌斌,姐要”的唿声联动中,把自己四十年淤积的潮情一起贡献。

这是一种完整的女人的生理及至,当所有快感聚集于一个顶端,器官的概念模煳了,性意识散淡了,羞赧没有了,剩下的只有一个局部的痉挛经久不散。 (二十一)

我是一个极端情绪化的女人,快乐起于瞬间,悲哀死于刹那。

当斌斌在南沙那个滩涂的背景中,用“禅”来解析自己灵与肉的疼痛时,我正在婚姻的分崩离析中瓦解自己的灵性。

一份守了十年的婚姻,一个看了十年的男人,一抹流了十年的泪水,我无法说服自己疼痛而无望的心,最终选择了一无所有的净身逃离。

我是拯救自己的主宰。在我逃离的那个时刻,斌斌正在南沙那个无人的岛国上,触目惊心地看童年记忆里的海。南沙的天气变化反复无常,一天中,人呆在礁上,会看到无数次阴、晴、雨的相间交替。

在南沙,没有四季的概念,那里只有永远的夏天。带毒的日光会在半个小时之内,就把你原本白净的肤色演变为绛红色,随着一袭袭燥痒的蚁动,几个小时之后身上就会蜕去一层薄薄的白皮,卷曲着,象死去的翻卷着的鱼鳞片,疼痛不已。

人在礁堡,向远望去,随时都有可能看到海面上的某个地方正在下着雨。天空上面是一团团黑色的云群,连接着深海里靛蓝色的海水。在两者之间是千千万万个白色的水带子,有时是垂直的,有时是倾斜的,丝丝扣扣,分外壮观。下雨的范围一般局限在一平方公里至几平方公里不等,云系在不停的漂移中,将雨水带到不同的海的层面上。

呆在礁堡上的时间长了,斌斌和守礁的官兵甚至可以准确地判断出远处的雨带,何时能够飘移到自己的面前。

在南沙,狂风暴雨常常会使斌斌和守礁的官兵出不了门,由于能见度只有几米远,礁堡看起来宛如水中的一个球,海天相依中,甚至于分不清海在哪,天在哪。

如果让时光倒流十年,我想自己也不一定能够深刻地理解斌斌和他宽广的海。十年前,我怀着五个多月的身孕,和公司的员工到普陀寺看海。深夜,在南京火车站那个拥挤的守侯大厅里,老公一路把我送进了站台。童年,我一直向往大海,喜欢大海的底蕴,大海的深蓝,和大海的悠远。

海天一色中,我喜欢沙滩的软泥细纱,喜欢横冲直撞的小海蟹,喜欢一波波不断袭来打湿了脚脖子的野蛮海浪。在普陀,我看到了今生第一次的海。为了去天然海滩馆游泳,大清早我随员工从当地的小客栈出发,一路经过三个寺庙,爬上爬下几百级的台阶,最后赶在太阳落山前成功进入海滩馆。

好玩是我的天性,如果有机会,我希望走遍天下。在整个孕期中,前三个月是我的反应敏感期,怀孕初期,我一直处于昏睡状态,全身有一种冷水持续浇灌的感觉。我没有食欲,因为一杯水的错误,我会搜肠刮肚地吐上老半天,那种感觉比误吃了黄连还要苦。

四个月后,我开始胃口大开。我会吃从来不吃的青涩的酸葡萄,会端着醋瓶子喝醋,母亲看见我,会怜惜地骂:丫头疯了,喝多了会把孩子弄丢的。在收敛的同时,我就在谗性中一会儿舔一小嘬。老公心疼孩子,收起了家里所有的醋坛子,谗瘾上来的时候,我会在厨房里翻箱倒柜,口水落地之前,我只能没有选择地拿起一把青葡萄,塞进那个奢大的进物孔里,和着口水一同流入胃的搅动器中。

(二十二)

佛家信奉因果,当我挺着将近六个月的身孕出现在普陀寺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流露出一种非同寻常的惊讶。

有过来人不无忧虑地问我:你是来许愿的吗?

不。我肯定地答复。

如果你许愿生个男孩,但是将来你生了个女孩;如果你许愿生个女孩,但是将来你生了个男孩,那么你会用什么来还你的愿?过来人追问。

我祈求平安。我说,除此之外,我不知道应该再说什么。

这里是普陀,不是南京的露天公园和游乐场所,可以随意供你这样的人游走。过来人看着我的柔腹告诫我。

我无言以对,不知道自己应该选择继续,还是选择后退。传统中,女人怀了孕最好是老老实实地呆在家里,东奔西跑的会伤了胎性。

然而,我的心里有一个愿望:看一看我今生灵魂里长生的海。

在普陀,我最终没有许下任何心愿。在经过寺庙的时候,我侧身走过佛庄重的庭前,不让佛看到我疼痛的容颜。

为了实现一个海的愿望,我腆着自己的大肚子,不远万里,漂洋过海,来到这个天空中无时不流动着蟹的腥味的岛屿。八月的天,硕大的蚊虫在身边嗡嗡作响,叮红了我的整个青春的脸面。凌晨,在睡梦中被一阵零乱的脚步声惊醒,匆匆地更衣,费力地睁开迷朦的眼,踩着碎步跟着一大帮子人赶到海边看日出。 想象中的日出,是一种海平面的原始升腾,是一种海与天的雄伟相依,是一种海与火的激情交融。人在海边,感觉海的深远,海的辽阔和海的博大,生命便缩小为一个单位的景点,我看不到身内的自己,和身外的自己。我已经和大海融为一体。

当火红的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一种砰然心动的跳跃随之来临。此刻,我感觉到生命的充实和壮丽。

一生可以有一些愿望,在一个可能的机会里去实现;一生可以有一些幻想,在一个可能的范围内去圆满;一生可以有一种期待,在一个可能的局限中去伸长。当我在海边,静听海的波涛在耳旁轻轻摇荡,远望日出,我对腹中的那个小小的生命说:你是关于海的继续。

(二十三)

在普陀看海,是一种恬静的雅致。

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踏足远游是国内旅游业的一个持续不断的繁荣焦点,企业作为全国各个行业的鼎盛发展一代,正全面地步入稳定循环期。一年四季,走南闯北旅游的人群中,来自于企业的就占了绝大多数。

我是一个不会轻言放弃的女人,我的自身条件使我始终存于一种对生活的无休止的期盼中。整个孕中、后期,我仿佛是一只笨重的企鹅,将近六个月的身孕看起来有正常孕妇的八个月大,母亲说:丫头在家,不要到处乱跑,想看海,家里有安徒生的《海的女儿》。

我一直想有一个自己的儿子,这个愿望持续了整整二十七年,二十六岁初婚,次年孕卵着床。在孕卵着床的过程中,我看了性学方面的书,仔细对照中国古代生男生女表,在属于自己生男的那个年份和月份中,有选择地摄入一些碱性食物,吃那些从来不吃的生菜、马铃薯、南瓜、枇杷、牛奶和红萝卜。

与此同时,我禁止老公摄入此类食物,改食酸性食物。当我的小腹在一天天隆起,我发现自己离心愿已经不远了。

当我的腹围已经严重地妨碍了公众的视线,过来人会乜斜着眼讪笑着问我:象个男孩。

在象与不象之间,我的概念是模煳的。所谓的象,在过来人的眼里是一种合理的存在;所谓不象,也是过来人眼里的透视经典。在普陀,那个贫穷的小镇上,灯光忽明忽灭,宛如鬼火的星星点点,十五瓦的街灯下,我一个人坐在路边的台阶上,和腹中的孩子独语。这个时候,我已经不在乎是男孩还是女孩了,我只知道他是一个即将诞生的生命。

我没有欲望,孕期没有改变我的性取向。在张口持续封闭安甯的日子里,我是自己心灵的修女。我忘记了张口曾经的疼痛,忘记了圣物来回摩挲的滚动,忘记了圣水恣意的停泊。

在沈家门,那个回甯必经的港口,我们遇到了十级台风。起锚的海船上,我在甲板上疯跑,我躺不住,晕的厉害。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不放心我,左边一个,右边一个架着我,不让我的腹撞在船壁上。我对海说:让我去死。

你有孩子。男人说。

我已经看到了海。我说。

孩子是海的延续。女人说。

我被两个男人和女人固守在甲板上,看昏天黑地的海。船在海里翻滚着,一种模煳的求生意识使我紧紧地攀附着栏杆,直到船终于在清丽的早晨稳稳地停靠在上海的港口,我又重新看到陆地的尘土和城市遮风的屋檐。

(二十四)

冬天,当冷风从屋檐下一丛丛地倒灌而来,我开始静卧在血腥的产房里,等待产剪的屠杀。

孕后期,我基本上是在床上度过的。母亲说:丫头不要恋床,生产的时候会难产疼痛的。于是,我每天下午从如意里的贫居里花费一个小时的时间,慢慢地走到凤凰新寓我的父母家。在伴随着我整个童年记忆的旧地里,静心地等待我的孩子的降临。

每天,最疼痛的事情莫过于起床,这个简单到及至的动作竟然会伤透了我的脑筋。人仰面横躺着,肚子顶天立地,象个腾讯QQ上的酷娃小精灵。依靠床头柜的支持力,我需要连续反复多次撑起才可以成功脱离床沿。在那种无助的疼痛里,我是幸福的,同时又是孤独的。在那些充满了母性的日子里,我的头脑里只有一个清晰的概念:孩子,你要平安地来。

那段时日,我远离着性的欲望,在肉身偶尔很强烈的时候,我会用自己的手按住那个疼痛的突起,给自己五分钟的舒适和安逸。

老公是一头无时不醒的雄狮,孕前期,怕孩子着床不稳定,老公的动作轻柔和缓,我的疼痛于是就变成一丝丝的皮与皮之间的牵扯,伤痛远远触及不到自己的内心。孕中期,孩子被脐带紧紧地攀附着,肉连着肉,心连着心,老公的动作肆无忌惮起来,很快便疼痛到我的心灵。

孕晚期,小生命在持续的疯长中有限地扩大着自己,那个公用的肚子也不完全属于我自己的了,膀胱被胚胎组织挤压着,尿意不断地侵蚀着我,坐在板凳的一个角上,忍不住地往厕所跑,几滴尿液的流动后,才可以安静地度过半个时辰。老公往往会将我平放在床沿,与我的肚子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浅浅地将那个充血的性器遏制般的顶进去,云游似仙地搅动着,一任圣水在那个丛林浸染的地方遍体横淌。

是记忆中一个难忘的雪天,终于到了预产期。整个孕后期,我的心跳频率每分钟循环在120次上下,我以为世界的末日将要来临。我有一种自己最终会献身在手术台上的预感。

我怕。临产前,我对母亲说。

丫头不怕,妈妈生过四个也没有怕死的感觉啊。母亲安慰我。

健康标准的胎儿胎心音通常为十个指数,当我腹中的胎儿胎心音显示只有五个指数时,我被手拿手术刀的人群残忍而无望地推到了手术台上,无条件地接受剖腹产手术。

我要死了。当我被手术刀剃尽了体毛,裸身躺在手术台上时,我对母亲说。 丫头,妈妈在这里等你出来。我看到母亲在流泪。

产房里没有供暖设施,零下五度的寒冷打湿了我的心,我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持续的颤抖中神经质地痉挛,而那两个裸露的臂膀也疼痛地撂在单薄的医用被子之外,冰凉如棍。

我无助地望着头顶上的无影灯,看着麻醉师的长针从后背穿心而过,瞬间,我的身体失去了一切知觉。

(二十五)

在意识的相继麻痹中,我依稀听到了手术刀在腹部的持续滑动声,一刀,两刀,朦胧中我感觉到有一团热乎乎的液体在游动,恍惚间,一个肉体被迅速地拉离到我的体外。

我的思维始终在百分之八十的清晰度里徘徊,我清醒到能够用自己的指尖不断地去触摸腹部的侧面、大腿的外延和心脏外层的肉瓣儿,能够用心性去感觉那种肌肉的休眠与木然状态。在非全麻的状态中,我的整个身体中部完全陷身于一种暂时的麻木和死亡之中。

手术的六个小时之后,午时的阳光从铺雪的窗外斜射进来,麻醉药醒后的疼痛使我再也看不到天空美丽的颜色。我开始在白色的床沿上翻滚着,凄厉地叫喊:妈妈,给我止痛片。

丫头,我去叫护士。在奋力睁开眼的同时,我看见母亲慌乱地跑出病房。 老公来。我的视线在病房里巡视,最后停留在邻床那个温情的小男人身上。他正在用奶拔子给他的老婆拔初乳。

老公不在,所有每个白天的下午,他只在病房里陪我短暂的三、四个小时,在夜幕降临时分准时离开。连续三个夜晚,母亲憔悴地守侯在我的床前,听我疼痛的呻吟。每当深夜我在刀口的疼痛中醒来,我最先看到的是母亲趴卧在我的床边,手足无措的样子很无奈。

我是一个对所有疼痛都极其敏感的女人,我甚至不能看到血。二十四那年我失恋,神思恍惚中右手中指被65吨冲床压伤,一个人去医院换药的时候,看到中指里层的纱布紧贴在破烂的肉体上,护士因为怕麻烦,放弃用生理盐水自然浸泡脱纱,坚持用剪刀野蛮分离肉与纱布的间隙,我惧怕那种新鲜血液的流动,在护士动用剪刀之前,我义无反顾地晕倒在地面上。

我并非不能忍受,联想的丰富使我最先看到的是事物的结果,如果有战争,我会是第一个被吓死的人。

产后的几天,我如一叶浮萍,平漂在病床上,我担心破了膛的肚子会在任何一个瞬间自然爆裂。我甚至不敢咳嗽,不敢吞咽,不敢大声地喘气。当一股股气流在肠与肠的纠结中窜动,粪门却始终遏制着气流的外泄,体面地挽留着它在肠壁里的蠕动,任其聚焦成为一个个顶住伤口尖锋的疼痛。

在每一阵气流来临之前,我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造成我生命如此疼痛的小生命。我会想象他可爱的模样,想象他柔软的肉身和他没有来由的思想。他的来世的哭声,是一种母性的唤醒,在未来无数个日子里,时时告诫我:这个男人,是你生命的继续和无限延长。

(二十六)

产后,我的双乳经过整个孕期的疯长,在视觉上和两个硕大的圆形半球已没有什么根本性的区别了。乳晕泛着萝卜紫的暗香,和着原始的奶味奋力张扬。 剖腹产后的第三天,借助奶拔子的吸力,我终于有了初乳。当乳头上流出微黄泛白的浑浊液体时,我有一种本能的深切感动。造物主给了人每一个器官,每一个器官又各司其职,一部分用来愉情,一部分用来愉性。相生相融中,生命得以无限延长。

我喜欢儿子的小嘴吮吸乳头时的动态感觉,那种强烈的快感与本能的母性紧密地联系纠缠在一起,使我的灵魂在一种生命的神圣中升腾飞跃。在如樱桃般俏丽跳动的小嘴的吞吞吐吐中,母性是海水,在潮起潮落中恣意疯涨。

儿子的食欲很小,吸空一个乳房后摔头就走,大部分时间,两个乳房总有一个乳房始终持续在一种饱满涨痛的状态下,淤积到硬的程度就变为一种纠结的疼痛,老公会在晚睡前吸空两边的汁液,给我一个安静的睡眠。

老公从来不喝牛奶,拒绝一切奶腥的东西,对于我的奶味,也持有一种强烈的抵抗情绪。最初,老公为了避腥用手去挤,挤得我的眼泪掉下来了,才改用嘴唇吸。这样的日子不是很多,随着儿子体重的增加,食量也在加大,我的乳汁也相继告紧。婆母从屠宰场买来了几副牛鼻子,清汤寡水中,我恶心地咽下。在狂飙的乳液流动中,我的乳房是儿子取之不尽的粮仓。

那些日子,所有的器官都回复在一种原始的停滞状态,没有心性的欲望,只有乳尖在儿子的小嘴中来回地摩挲,滋生一种母性的快感。在满满空空中,涨涨停停,停停涨涨。

有时,我会把乳头从那个小嘴中抽出,将乳汁喷射在那张小脸上,看儿子调皮的俏笑,看他眨动眼睛的无助,看他谗嘴的神情。然后,在他的急不可待中,将乳头重新塞进那个等待的进物孔中。

透过乳汁凝视儿子那张生动的脸,,乳汁常常会在瞬间幻化为普陀深蓝色的海。晴空万里的日子,海腥味不断地从远海翻滚而来,将那个在甲板上曾经保护过我的男人的影像徐徐地送来。

在渐趋渐远中,男人的面影于帘前如镜头似地晃动着,给我一种心性持久的不安和疼痛。

(二十七)

我不是那种长得十分生动的女人,所有对我有意淫、性骚扰和非分之想的男人,都一概被我视之为动物的本能性行为。

在沈家门海船的甲板上,当那个男人用他的身体紧紧护住我的腹部时,我是麻木的,面对惊涛骇浪汹涌澎湃的大海,我只有强烈的死的欲望。我以为今生会在海的怀抱中安静而疼痛地死去,然而,那个男人始终不给我机会。

我没有死掉,那个男人没有让我死掉。

从普陀回甯后不几天,当那个男人用火辣辣的眼神推开秘书办公室的防震门墙时,我就身不由己地颤抖起来。男人是人事科的科长,很帅气的,个子奇高,有两道性感的眉毛。

在企业从事秘书工作这么多年,我一直很敬重他,这不仅仅在于男人比我大了整整两岁,更多的原因是这个男人内在丰富的涵养,深深地打动了我很多年。对于这个男人,我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有时是大哥,有时是情人,有时是爱人。

我在心里爱了这个男人很多年,这种单恋的情绪一直跟随着我,在我被老公牵手婚姻的十几年里,他的身影无时不在我的心性中游动徘徊。

你的照片。男人把手上的牛皮信封扬了扬,随手带上了秘书办公室的门。 那时,我正在起草老总的会议讲话发言稿,等到我发现的时候,男人已经站到了我的身后。

普陀的照片吗。我有一丝惶惑,吃惊地仰起了头。在普陀我没有照相,海鸥DF1相机机型笨大的沉重,最终使我在临上火车前,让老公从肩上卸了下来。 你和你的孩子。男人打开信封,相继抖出六张我在海边大腹便便的玉照。 我和我的孩子。我激动地站起身,看那些我在沙滩边的照片。

这时,我感觉到一股急促的热流,从颈项边如蚁般爬来,没有等到我回头,男人已经伏身吻住了我的肩。

我张惶失措,本能地护住了腹部。

我有身孕。我说。

我不会伤害他。男人同时吻住了我的嘴。

我开始朝后退,渐渐地就被男人无力地抵在了办公室的门后。我无助地闭上自己的双眼,感觉到男人的手在我的腹部轻柔地滚动。

我在心里爱了你很多年。男人说。

然而,我没有。我说。

妞,没有就是有。男人说,与此同时,掀开了我宽大的淡绿色连衣裙,用双手托起我沉重的乳房,疯狂地吮吸起来。

传统观念下,一个好女人一生似乎只能爱一个男人,终身只能和一个男人长相厮守。当我从失恋、暗恋和婚姻的沼泽地中相继穿行而过,我发现自己已经不再是一个纯洁的女人。

面对一个在心里默默地爱了很多年的男人,我无法保持自己行为的庄重。我任自己心性的血,在经脉中回旋。当男人的气流滚动到我的阴户时,我本能地分开了自己的大腿。张口在一种疼痛的期待中,接受着圣物的摩挲和安抚。

“砰砰”,敲门声有节奏地传来,我转身打开文件柜的铁门,男人从文件柜里随手拿起一个空的档案袋,扭开门锁,与来者微笑点头的同时,从容地走出。 (二十八)

我是一个在婚前守节婚后失身的女人,我把自己处女的第一滴血完整地给予了自己的老公。

在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没有勇气重复去看那六张照片,那些照片和往事一起封存在我纠结的疼痛记忆里,不忍翻阅。

我不能保证自己的完美和纯洁,善良是我的缺点。良心发现后,我开始远离那个男人,当天下午就打了产休报告,在家里静养等待孩子的出世。

这是我在婚姻里的唯一一次出轨行为。这种行为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折磨着我,使我不敢面对自己的老公。在人类所有的情感中,我一直把肉体的背叛看作是一种灵魂的堕落。

父亲当年和他的情人在我们家的小木屋里,避开母亲的眼睛偷情的时候,隔着木门听着竹床的夹板上不断传来的哼哼唧唧声,我就有一种本能的反感。那间屋子座落在后院的最深处,平时并没有人居住,小部分空间堆放着一些废弃不用的生活用品,父亲有时会单独住在那个屋子里。

屋子很小,只有六个平方米,一张三米宽的小竹床占据了屋子的大部分空间。除了父亲,家里所有的人一般都不会主动到那个屋子里去。有时,母亲唿唤我们子妹几个去屋子里拿东西,我们也是寻找各种借口结伴而去,拿了东西掉屁股就跑。

听年长者说,那个屋子里闹过鬼,。白天经过那个屋子的门前,会听到里面传来唏嘘的说话声,人的脚步一当停下来,声音就马上停止了;人一当离开,那个声音又继续了。大姐的胆子是子妹四个中最大的,有一次单独去屋子里拿铝锅,东西还没有拿到手,突然听到一个男人低泣的哭声,四顾左右并没有看到人,一个念头一闪发现实在是不对头,摔掉了门拔腿就跑。

当年,当居委会把这个屋子分配给我们家的时候,母亲就坚持没有接受,父亲十七岁从老家茅山扛枪出来以后,在抗美援朝战场上,掩埋过许多战友的身体,踩过无数敌人的尸身,父亲不相信屋子里真的有鬼。于是,屋子就理所当然地留了下来。

屋子接下来后,母亲很少过去,也不给我们子妹几个过去,只是在万不得已需要拿东西的时候,才允许我们过去。

这样的空间距离给了父亲很多的机会,父亲以为我们根本不会去那个屋子。那天,当二姐和我去屋子里拿晾衣服的竹竿时,准备打开门锁的瞬间,依稀听到里面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低语声,二姐胆大,拉住准备逃跑的我,停留在门前贴耳静听。这次留足,最终让我听清了男人和女人混合在一起的磨擦声、喘息声,还有夹板床的刺耳的咯吱声。

父亲和那个女人是在走出来的时候被我们堵在门口的,父亲当时很尴尬,而那个女人却一直低着头,然后急急地离去。从那个时候起,我开始恨父亲,恨男人,恨女人。

(二十九)

父亲的这个秘密一直保留了很多年,这种保留当然是对母亲而言的。

每天下午放学,二姐会故意带我从小木屋前饶一圈,屋子的窗棂是活动的,反手伸进去,就可以轻易扭开房门后的司背灵锁。屋子有两把钥匙,一把长期在父亲的手里,另一把全家五口人公用。

在心理上,我非常惧怕那间屋子。当我在二姐的煽动下,把眼睛贴在门缝边努力往里看的时候,其实我最先看到的是屋顶的横粱,在那个直径足有二十厘米的黑色屋梁上,有一个关于男人的故事。

故事的细节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知道了我就更不敢进那个木屋了。我只知道唯一的一个结果:一个男人最终吊死在那根大梁上。

哥哥的胆子比我还要小。每次到木屋取东西,一定要拉上我。

妞,过来陪我一下。哥说。

妞怕。我说。

有哥在。哥说。

没有选择,善良是我的弱点。我跟在哥的身后,看哥用手哆嗦着开门,用脚费力地踢门,用嘴大声地壮胆:里面有人吗?

门打开后,我始终站在门外,眼睛死盯着那个横梁,看吊死的男人留下的痕迹,想象着他伸长舌头悬挂时的模样。哥和我一样,因为惧怕,只是迅速地瞄一眼,拿完东西带上门后匆匆上锁,拉起我的手就走。

确切些说,我们在争分夺秒地逃命。我不知道哥怕什么,但是我清楚自己怕什么。我总是感觉到身后有一个影子,在奋力地追赶我,除了本能的逃走,我什么也做不了。

二姐喜欢趴在门鼻上朝里面看,看到女人裸露的光腚,就会对我耳语:妞看大屁股。

有吊死鬼。我说。

看床,不要看梁。二姐说。

于是,我把目光移到竹床上,看两个胶合在一起的裸身,看女人两个坚挺的大乳房,看父亲那个连生在一起的睾丸。

那个时候,我真的不懂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这样持续不断地偷情,所带来的身心愉悦和快乐。我记事的时候很迟,我甚至记不清楚父亲和母亲是否始终是睡在一个床上的。我不知道生命是从哪里来的,也不知道生命最终会到哪里去。 和二姐偷窥的日子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有一天母亲扒开我们的身体,好奇地扭开了门锁,继而愤怒地将那个女人从床下一直追打到大街上,才告终结。

(三十)

直到很多年之后,小木屋在城市规划中被夷为平地,我还念念不忘那个关于男人上吊的故事,和父亲与那个丰乳女人的情事镜头。

我恨父亲,因为他对母亲的背叛。我恨女人,因为女人的荒淫放荡。对于甲板上的那个男人,我唯一能够做出的解释就是:潜意识中,“爱”在起主导性的作用。尽管我不能确定男人真的如他口说的一样,也在同样深刻地爱着我。 我是一个理性的女人,其次才是感性的。爱一个人,我坚持放在心里;反之,恨一个人,也不会显示于表。实际上,从办公室的那次越轨行为之后,我再也没有见到过那个甲板上的男人。

儿子满月的时候,我收到过那个男人的一张千元汇款单,留言上只有几个字:百岁大礼电动遥控车。

那个时期是九十年代初,当时一千元的概念是现在这个年代的一万元,男人每个月只有八十元的薪资收入,我仔细地盘算过,那是男人一年多不吃不喝的纯收入。

我一直把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在物质上的真心付出,看作是一种爱的真情流露。我并不是一个贪心的女人,透过物质的东西,我看到的往往是一个男人的真心。这种真心的感觉给我带来一种直接的被宠爱、被尊重、被珍惜的心理,使我心甘情愿地滋养在男人心性的温暖怀抱里。

我开始丢不下甲板上的男人,感动使我不安。在无数个不眠之夜里,我在心里默默地唿唤着男人,期待有一天把千元重新还回到他的手中。

男人一直未婚,孤独地漂泊在南京这个异乡的天空。男人在南京读完了大学后,没有再回到远在沈阳的家乡,留在南京到了我们这个当时火红到及至的汽配企业。

男人是那种不大善于言表的人,从他眼神中流露出的更多的是友善。因为工作关系,我们的接触相对比较多些,由于心里一直在默默地爱着他,每次在他来到秘书办公室的时候,我就会沈入莫名的紧张和心动之中。

我从来不知道一个男人的心思,我甚至不敢正视那个男人若即若离的目光。在长长的三年同事生涯里,我始终无法判断出男人的真情。

我曾经等待过,在心里默默地期盼过有一天成为男人的新娘。在整整三年的缄默中,我收获的是一汪汪眼泪、一丛丛思念和一个个悲伤。

直到等待的眼泪已经流干,无望的我终于被陌生人的手,牵至婚姻的殿堂。悲哀而又绝望的我写了一首小诗,将疼痛的过去和那个男人一起埋葬。

或许终会有

累了的那一天

那时困顿的我

将被陌生人的手牵至远方

没有欢愉也没有

黯然期待的爱情海里的

忧伤在远古的道路上

重复着古人的足迹任双倍于

古人的冷泪延淌还有

漠然这灵魂的死水一潭

从今往后,我知道男人已经不再属于我,我也不再属于那个男人,我是我老公今生的婆娘。

(三十一)

产假期满,当我带着臃肿的身体走进厂区的大门,最先听到的消息是:那个甲板上的男人死了。

男人死的那天,是儿子的百岁生日。南方人有一个习俗,当孩子出生满一百天的时候,要给孩子办几桌喜酒,隆重庆贺一下。

据说男人死的时候很凄惨,在下班的路上,男人准备到马路对面的邮局去寄一个电动遥控车,因为驾驶的“摩的”刹车失灵,一个瞬间就撞在了街心的护栏上,当时男人还有一口气,在地面上翻了一个跟斗后,长长地叹完最后一口气,悲呛地死去。

邮局就在单位的对面,五十米远的距离。正值下班时间,当时很多一道离厂的同事亲眼目睹了整个车祸的全部过程,在处理现场时,很多同事看到从男人眼角里流出的绝望的泪水,还有怀中紧紧搂抱着的一辆崭新的电动遥控车。

我无数次地想象过,男人在过马路的时候,面对刹车失灵的刹那,有着怎样一种生的绝望和死的恐惧。在很长一段时期里,伤心的我甚至不能看到儿子的任何一件玩具。一辆电动遥控车,在阳光下瞬间毁灭了一个年轻男人的生命,我不知道该用怎样一种言语,才能描述我日益悲怆的心。

在相继而来的很长的一段日子里,我的情绪一直在稳定与非稳定之间徘徊,帘前晃动的也始终是甲板上的男人的面影。我从来不知道,一个男人对于一个女人会有如此深厚的感情。

我知道,男人爱我,也同时爱着我那相伴而生的新生命。我经常会避开人群,在办公室里悄然流泪,花容失色中展开男人在普陀为我偷拍的大腹便便的照片,感觉男人留下的体味,触摸男人曾经的疼痛,咀嚼男人生时的缄默。

这样的日子,在我心性的孤独中一直持续了很多年,男人走后留给我的情感空白,折磨了我很多个年头。绝望的我知道,那个给我精神支撑的男人已经消失了,不复存在于我心性的无限饥渴中,而我的爱,也随着那个甲板上的男人悉数死去,飘离到了遥远的天国之外,永远不再回来。

直到遇到斌斌,遇到蓝色大海的底蕴,遇到南沙那个滩涂的背景,我才发现,我的心性又重新被激活了。

透过南沙,我看到了甲板上的男人的面影,看到了那个男人深藏于心的秘密,看到了心性不断疼痛的自己。

我开始喜欢南沙,喜欢那里自然的美丽景光,喜欢和大海融为一体的斌斌。 (三十二)

中篇小说完稿后,我的心理有一段真空时期。这段时间里,我的头脑一片空白。我什么也不去想,什么也不去做,多数时候呆若木鸡,十足的弱智一个。 心性停留在空灵的界面上,坚持不去看脱稿的小说原稿,不去翻阅和记忆有关的一切内容。

无所事事的时候,我经常会端详着中指上的那枚钻戒发憷。太阳的光线透过阳台的铝合金玻璃窗,斜斜地射进048客房,银色的戒面泛出点点柔和的光来,有点眩目,有点刺眼,有点无措,七彩斑斓中,我仿佛看到了斌斌满含深情的双帘,揭开帘的幕帷,是南沙那个深蓝色的海洋。

我知道,今生的我已经离不开海:心海,情海和爱海。我的心事在海中,我的情愫在海里,我的爱意在海面。一生中两个刻骨铭心的男人,给了我关于海的丰富,海的联想,海的继续,我爱大海,胜于爱自己的生命。

透过南沙那个滩涂的背景,我看到的斌斌是海里的一滴水、海滩上的一粒沙、礁石边的一叶贝。

斌斌喜欢戴着潜水镜看海底世界。每天,斌斌要在海水中至少浸泡两个小时。在全身放松的自然状态下,憋上一口气,依靠海水的浮力托撑着,宛如一叶漂流的海草,在不知名的海鱼们的穿梭来往中,潜行潜游,透过潜水镜看海底缤纷的世界。

海底是一个神奇的世界,赤脚踩在礁边的海底上,斌斌唯一的感觉是站在柔软的地毯上,仿佛触摸一种母性的宽广和绵延。海中的软体动物珊瑚是斌斌的最爱。珊瑚虫十分弱小,人的肉眼往往不能观察到它的存在,这种无所不在的生命造就了珊瑚礁。

珊瑚礁是海中的高山,珊瑚虫的排泄物经过几千年的堆积,最终形成了一座座山的高度,它给海洋其它生物提供了生成的场所,植物将它们当成生长的土壤,动物的原始食物均来源于此,它是海洋生命的动力源泉。

我说不清自己,当我疼痛的欲望和猩红的心性,被大海的深蓝重新激起一袭袭如花的涟漪。

我不是那种随意的女人,放荡不是我永远的随意。当我在048客房那个氤氲的气息流动中,尽情享受斌斌蓝色背景的触摸和安抚,我有一种灵魂在狂噪后的恬静与甯馨。

斌斌属于身形高大的那种男人,一米八零的身高丰富了他无限成长的空间。站在斌斌的面前,我有一种小鸟依人的感觉。很多时候,我会在斌斌蓝色睡衣的底蕴里疯狂地撒娇。

当斌斌用他的唇不断地摩挲在我的唇边,一汩汩骚热会随风而来,我喜欢这种流动的血液在我全身滚动的漫游,渐渐地燃起我的欲念,使我的欲望融化在瞬息间。

(三十三)

我是女人,造物主造就了我,同时给了我一个女人所应有的一切。我是造物主投生在人间的凡胎,我有人的七情六欲,有女人的一切优点和一切缺点。 我从来不喜欢严密地包裹住自己。我喜欢一种自然的生活状态,无论我的善,还是我的恶,都曝露在强烈的阳光下,和白天共生,与黑夜共眠。

我无数次地想象过,一个二十九岁的男人,用他间或是兽性的、亦或是野蛮的、甚或是猥琐的目光,不断频繁地点击一个四十岁女人不再清丽光艳的胴体,其间由真情所占的比重,究竟是怎样一种单位的概念,一直难以被我准确地认定。

一个女人的一生,有多少心性去想念男人;一个女人的一世,有多少芳香去辐射男人;穷尽女人生生世世的芳华艳春,又有几个男人可以在同一个女人的心性中最终停留。

斌斌是我的第二个男人,自从那个甲板上的男人从我的终极视线中,飘离到了遥远的天国之后,跳过我曾经的老公,斌斌和南沙一起完整地驻守在我的灵肉血水之中。

在我腹部肚脐以下的中线,有一道突起的横沟,一厘米宽的层面上,是长至阴户的疤痕,错落有致,触目惊心。结痂淤积着层叠在一起,如蚁样地静卧爬行,给我的心性带来一种始终难以修复的疼痛。

斌斌常常会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来,轻轻地在那个旧有的伤痕上来回抚摩,而后,怜惜地望向我。

姐,生孩子疼痛。斌斌说。

生与死的疼痛。我说。

斌斌不会让姐疼痛。斌斌说。

斌斌始终坚持不在张口的穹隆处狂泄。我是自然人,不受节育环的保护。五年前,环位的自然下移使我彻底脱离了弓型环的庇佑,一个月一次经血的刺刀见红,让我受够了内裤持续半个月的湿漉,而不断遭遇的流产的疼痛,使我不再忍心折磨自己的子宫。

一种本能的担心和惊悸,使我经常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中,我怕怀孕,重新面临流产的痛苦。

斌斌的体液有一种原始的奶腥,狂飙前,随着一阵阵热力的推动,在张口持续膨胀的压力冲击下,如雄狮初醒般地猛地脱离那个张口,最后在经年疼痛的结痂上迸射流淌而出。

在床上,我是斌斌温柔的小女人,除了我是一个本色的女人,这样的年龄本身已经没有任何所谓的魅力。

(三十四)

我不是那种小资的女人,我只为生命而活。我珍惜生命,珍惜自己,珍惜与生命密切相关的一切。

我不能准确的判断出斌斌在射动的刹那,将圣物猛地抽出那个张口穹隆处时,会有怎样一种紧张而悲情的疼痛。在张口紧密的包裹中,斌斌激昂亢奋的心绪伴随着节奏性的起伏抽动,面对临门射脚,却要拔出萝卜带出泥,从热的穹隆深处急流勇退,那种窒息,那种抑制,那种违背生命原始本能的分崩离析,是怎样一种心性的永久疼痛。

我不知道避孕套在发明和设计的过程中,设计者是否完全充分地考虑到了它的终极厚薄度的层次,以及这种层次灵敏度的高低对于一个男人所产生的直接生理性影响。作为单纯的避孕工具,避孕套似乎完全可以在短暂的男女性事中,轻松地完成它的历史使命。然而,作为一种愉悦性情的东西,除了在形式上的变通之外,如果要说它贴切到某个程度,那么就有点牵强附会了。

斌斌始终把避孕套作为简单的避孕手段,超市里展售的亚马逊牌纳米复合抗菌安全套,是斌斌的最爱。斌斌拒绝那种带刺状的,原因是怕我的疼痛感加剧,只是选择那种含露带香的一种。

在直径33mm的截面上,斌斌的勃起丰富而甚嚣。隔着一层透明的胶囊,我看到皮与肉之间的扭曲和挤压,在那个陌生的间隙里,肉与皮在摩挲中往返崩擦,给张口的穹隆处带来饱满的膨胀感,远隔着那个皮囊,我默认着剩下的唯一的感觉,那就是穹隆尽头的无比麻木了。

斌斌坚持在我的生理安全期内使用避孕套。我的经期一直准时而规律,每个月排卵期前后的十天,是斌斌和我恣意放纵的日子,我们把避孕套远远地扔在一边,尽情享受人的原始性福。没有屏障,没有相隔,没有牵掣,我们是一个生命的完整结合体。

排卵期内的十天,斌斌显得很烦躁,我知道他的潜意识里在拒绝避孕套。在无法选择的选择下,斌斌十分在意我的感受。我不喜欢女性阴道避孕膜,不喜欢口服避孕药,不喜欢给我的身体有可能造成一切伤害的器具药物。

当然,我更不喜欢宫内节育器。那个折磨了我将近十年的弓型环,在儿子降生后的第五个月就长驻于我的子宫里,给我每个月飘红的日子带来无限伤痛的记忆。

女人的经血是人体血液的一部分,是自身卵细胞在无缘遭遇他动精细胞后,一种自生自灭的生理循环过程,这种循环过程也是子宫自然修复的过程。行经时,血中含有脱落的子宫内膜和子宫颈粘液,通过阴道后呈现暗红色,和一般血液有所不同。一个正常的女人,经期大约在二至七天,一个月中自体内排出的经血量,通常要达到58毫升左右。

上环后,我的经期一般要持续到半个月左右,头四天,血量是打开的自来水龙头,喷射而出,后三天,是连绵的淫雨,最后七天,是雨后的泥泞,在等待清爽的日子里,我的香腚似乎永远不干不净。

老公烦我,说我天天兜着尿布也不嫌刺屁股。

(三十五)

整个经期,我的经血量要达到100毫升左右,是正常女人的两倍。鲜红的血顺着香腚的张口处汩汩流淌,给我带来持续不断的惊悸和忧伤。

夏天,是津液流唇、芬芳透明的季节,然而我不敢穿裙子,一条深咖啡色长裤打发着无数个漫长的十五天。坐在秘书办公室里,闻着自己腥呕扑鼻的体味一阵阵地上扬而来,我唯一可以做到的就是不断地去卫生间更换护垫。

从十二岁那年的暑假初潮来临,护垫伴随了我整整二十八年。童年,护垫是五分钱一刀的马粪纸,折叠着横穿在卫生带端头的两个绳扣之间,硬生生地静躺在那里,来回摩擦着两条大腿的内侧,充满了一种无奈的血腥和疼痛。等到一个经期的结束,大腿内侧的血泡也结了一层厚厚的痂了。

作为三年自然灾害时期的后产物一代,我们是吃不饱穿不暖的一代。童年,一家六口人,靠母亲每个月三十几元的工资养活,我们没有卫生带。母亲一直很善良,有很好的女红手艺,我们兄妹四个人的缝洗浆补,全部靠母亲一个人操劳。

母亲缝了六个卫生带,三个姐妹一个人两个,交替着使用。初潮那天,母亲叹了口气,从抽屉里翻出一个崭新的卫生带,把我拉到身边。

丫头大了。母亲说。

是吗,妈妈。我说。

不要再疯疯癫癫到处跑了,丫头。母亲说。

母亲开始手把手地教我使用卫生带那个玩意儿,看到自己在母亲的帮助下,最终被五花大绑的绳索套紧了腰间,第一次有了“我是女人”的害羞感。那时那刻,我有一种说不出口的兴奋感觉。

我不能确定,这是否就是我隐藏的性格自虐倾向。从那个时候起,我开始喜欢绳索套在腰系的紧迫感、挣扎感和勒索感,那种感觉让我很自然地联想到一个词组:自恋情结。

我才十二岁,活跃是我的不变。我喜欢跳绳,喜欢爬山,喜欢和同龄的孩子在后院里疯跑。等到终于有一天,看到自己的马粪纸护垫从大裆的内裤里滑落出来,在地上沉重地跌为两片,我才有足够的理由去解析母亲曾经深刻的语言。 当时我正在读小学五年级,我开始学会内敛,学会在没有人的空间里,偷偷地整一整自己松垮的卫生带,把歪了的马粪纸扶正到原来的位置上。

我是一个贫穷的孩子,这是童年时期我给自己下的定义。班上有位小女生,个子奇高,长着一幅很深的阴沟鼻子,模样很象个外国人。小女生很孤僻,不大合群,始终背着一个花色大书包,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但是关于她的流传故事却有很多,最经典的是她的卫生护垫和我们班上的所有女生不一样。

小女生在每个月飘红的那些日子里,使用的不是马粪纸,而是医院里的药棉。那个年代没有药房,看病买药全民在医院。故事的经典不在于小女生使用的是药棉,而是他的药棉每次要由她的父亲亲自为她垫上。

从一个药棉的切面,到一个药棉的铺垫,再到一个药棉的交替更换,其间,小女生的父亲全盘操作,这种吐故纳新的亲子方式,在很多个年头,一直不被我所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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